水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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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開台中以後，最讓我懷念的是單身宿舍那個充滿陽光的小陽台。晾在陽台的衣服，吸飽了陽光的暖和香氣，穿在身上讓人感覺元氣滿滿。

午後時分，拉起陽台落地窗的遮光簾，隔著布幔猶有餘威的陽光，在室內刷上淡淡的黃綠色，變成適合午休小憩的SPA氣氛。

就在即將入睡之際，木板門響起兩聲輕敲，伴隨著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，把我的意識拖回人世間。瞇著眼睛打開房門一瞧，站在走廊上的，是房東的小女兒。

住在這棟六層樓建築的房東一家人，把三樓以上的樓層分隔成數間獨立套房出租，管理租賃事務的是房東的小女兒-楊小姐。除了第四台分接糾紛或是抄寫水電表之類的定期巡視之外，她很少上到五樓來。

自從大一暑假搬進這棟校外宿舍，扣除即將畢業的大四學長，我算是這裡最資深的房客。偶爾遇到房客之間的協調問題時，楊小姐會先徵詢我的意見，因此像這樣站在走廊談話，對我來說並不陌生。

楊小姐個子不高，身材圓滾滾的，個性爽朗直接，和她溝通十分明快簡單，也不用擔心在走廊的談話內容被旁人聽見。但是今天楊小姐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啟齒，不太像平常的她，是以我猜不出她的來意。

「問你一件事，你剛搬進來時，住在501室有感覺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嗎？」楊小姐往走廊盡頭的501室看了一眼。

五樓有四個隔間，面向前面小巷子，沒有陽台的是501室；面對水湳機場，附有陽台的是我現在所居住的505室。大一暑假為了留在台中打工，我透過學長的介紹匆忙住進了501室，直到大二下學期開學後，才搬到505室。

「印象中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情。有什麼事嗎？』楊小姐直直地看著我，好像在考慮該怎麼回答。

501室的空間不大，3~4坪的正方形房間�\上一張單人床、衣櫃和書桌之後，僅剩下一小片地板，實在沒必要改變什麼�\設。但是住在那裡的半年時間，每隔一兩週，我就開始覺得哪裡不對勁，不斷地把幾件家具改變方位，試著找到最佳的居住動線，但感覺始終沒有改善，直到我搬離那裡。

「上個月，阿光來找我拿501的鑰匙，他想在畢業前自己搬到5樓住。因為三樓他們班的男生們喜歡互相串門子聊天，讓他覺得沒辦法專心準備研究所考試。

搬進去的第一個週六凌晨三點，他逃回三樓，然後就再也不肯再回到5樓，連收拾東西都是由三樓的室友幫忙。據他所說，在睡夢裡有人把他趕出去。

空了一整年的501室，你是前一個住過的人，所以我想問問你的經驗。是不是真有阿光說的那回事？」楊小姐壓低聲音地說。

記憶拉回到那一年夏天，獨自留在台中打工的我，第一份工作是高中補習班的電話招生員。每天的工作內容是不斷地打電話給剛考完高中聯考的準高中生，推薦補習班的課程和師資。

日復一日的無聊工作，在下班後也沒有其它消遣，宿舍裡沒有電視，更沒有像現在這樣發達的電腦網路。為這間單身宿舍帶來一絲人氣的，是手提音響播送的流行音樂。

某天早晨醒來，坐在床沿的我看著音響發愣。不知何時，我的音響電源竟被切掉了？我的習慣是聽著音樂入眠，況且音響距離床鋪有些距離，除非是我夢遊，否則音樂現在應該還繼續播放著。百思不得其解的我，很快就被飢餓的感覺催促，放棄了繼續發呆。沒想到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，不僅是讓我發呆而已。

當晚下班之後，我照舊帶著宵夜回家，獨自坐在書桌前聽音樂。一邊咬著炸雞排，一邊在心裡咕噥著，真的該換個工作了。就在此刻，我突然聽到手邊傳來絲絲碎裂的聲音，更正確地說，是從我放在書桌上的手錶發出來的。

我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手錶玻璃�\，從12點鐘的位置開始兵分兩路往下碎裂，進行的速度並不快，好像刻意讓我看個清楚似的。伴隨著清脆的玻璃碎裂聲，裂痕一路往下延伸，終於在六點鐘的位置會和。稍作停頓之後，整塊玻璃忽然彈跳起來，摔落在錶帶旁邊。

我忘記後來有沒有繼續吃完那塊雞排，也忘記那隻手錶的下落，但我沒有忘記當時內心裡的震撼，那種渴望立刻找個人大喊大叫，環顧四週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的失落感。我也懷疑是否有人願意相信我所看到的一切。或�\因為這樣，這段故事被我收進記憶深處，直到今天。

「你想起什麼嗎？是不是真的有發生過怪事？」楊小姐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眼神，讓我覺得口乾舌燥。

「沒有唷，一切正常！」我目送有點失望的她離去，在心裡祝福學長早日康復。
什麼？你問我為什麼當時沒有說出來？沒關係，這件事你和我知道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