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�甞C鳥

「那一瞬間,我知道你在心裡的哪個位置了。」

夜晚禱告時,我跟天上的她說了這樣的一句話,即使什麼都沒有確定,什麼都不曾說透,但那個奔跑的瞬間,我就知道你在心裡的哪個位置了。

那一晚,我真的只是路過,然後他們一臉惶恐的跟我說了你的狀況。

看著他們的表情,我的腦和我的身體,還有我的心都瞬間轉動了起來,太多奇怪的念頭在跑往你身邊的路上在腦子裡不斷閃過。

蹲跪在你身邊時,我要自己鎮定。
然後,我對你笑了,我笑著對你說的第一句話竟是「哈囉!」
你回給我一個笑容說「嗨!」

我們相視許久,我知道你沒事了,我不緊張了,只是腦子閃過太多的壞念頭,似乎氤著我,隨時要決堤。

一路往醫院的路上,我只是禱告。

獨自開著車,想著我放著你自己在那嗡嗡叫的車上了。總是這樣,為了避開太多,常常不知情的連一些好的也都捨棄掉,只是那當下,我一心在往你的方向,沒有顧忌。

還有許多她的面容,那些我們的最後告別和記憶裡的沈重。

雖然我只是對你微笑,說些無關緊要的痛著,過往的經驗,我知道我幾乎是會撐不住的。

這幾年,我似乎學會了那些。

我看你躺在病床上,醫院的志工阿姨說不能進去靠近,即便是家屬,因為急救區是給醫生和護士的,我站在門外,看著在床上的你讓護士擦著藥,還有痛著的形體不斷發抖,心是焦急著,身體卻穩定的令我自己都莫名了起來。

「我無法失去任何誰。」我在心裡重複著這句話。

當那天壞念頭起時,你大概不懂心情上的坎坷讓我一度無法呼吸,腳步快到我以為自己快要不能自己,什麼都變得快速,只要理性,要我緩一緩那個急促的要命的擔心。

進到急診病房,辦好手續後,就看你躺在那兒了。護士小姐說,我不能進去,我只遠遠的站在門外,看你痛得手發抖,眼睛都閉了起來。不想表現我的緊張,我微笑了,對著身邊的陪行者,笑了。

我說「他好糗喔!」
他的表情太過木訥,大概無法明白我的反應。

把你送進另外一個房間時,醫生叫了我,我轉身看看你,去瞭解你的狀況。我知道自己依然緊張,卻只是笑著,然後和醫生一問一答的企圖更瞭解你的狀態。急診室的醫生總是這樣,問過多好像凸顯自己多麼愚笨,而我卻真的在你的面前,什麼都變笨了。

我跟你說著你的狀態,忽然大家都來看你了。

我害羞的躲在角落,我不知道如何應對這些屬於你的朋友,我的某一個面向全部關了起來,我拒絕感受,甚至很想離開你的病床。而當我到外頭走走時,我遇到那個醫生,他問我「妳是他的誰?」我先是一愣,然後說「朋友!」醫生沒多說什麼,只是交代,去叫護士給你冰塊敷著。

然後,我想起一路來幫你辦手續,見你在病床,他們都問了我「妳是他的誰?」我都先是一愣,然後說「朋友!」一連串的,我在表格關係欄上,填下「朋友!」我在保證欄上,填下「朋友!」

我在自己心裡的關係欄上,填下「好朋友!」

這都只是一種稱謂,實際關係上,我不知道濃厚程度是否夠足以擔保你的生命安全,我卻擅自希望自己能。

護士跟我交代如何注意你的狀態,我把紙上的規定重頭到尾仔細的看讀過一遍,然後走到你的床前,像朗誦一般的對著你和來探望你的人們說著。一時之間,我也不知道怎麼訴說心裡的轉折。

「我想離開了。」我轉身對後來探訪的友人說著。
「為何?」友人問我。

誰都知道我的心裡莫名作祟,悲劇英雄一般的想讓出最大的位置,成就你的美麗。看著那閃爍著擔心的眼睛,一心向著你,憂心著你的一舉一動,我就無法自處,於是只想走開。

然後,我餵你喝了水,喝了果汁,和吃了很燙的粥。
呼著氣,希望涼了的熱粥,能透出我的更多。

你呼嚕的喝下粥,我安靜的繼續一旁沈默。
醫生再叫我,跟我說了進一步要做的動作。

護士再問我「妳是他的誰?」
「朋友。」我說。

她要我把你扶躺在儀器上,你轉身喚了他們,要他們幫忙。
我出了一隻右手,卻扶不住那些沈重的已經壓在我心上的過多介意。

那個過度憂心的眼光,讓我不得不走開。
走開時,我安靜的只想等待,等待你稍加安好,也許我可以不用待在原地陪伴了。

後來的後來,我去領藥,醫生交代或許你能離開。病床邊的你的那麼多朋友,大家紛紛離去,我刻意閃躲開了,沒辦法面對,只好轉身視而不見,那是我能做到的最好,對你或我。

我看著你又笑了,我卻無言。

一路回家的路上,只聽你和好友對話著,我依然擔心你的一舉一動。
「頭還昏嗎?」「手還痛嗎?」我只在心裡問著一次次,卻無聲。

只剩我們時,我直接的表達了好奇。
我說「那麼多人愛你,關心你,你應該珍惜。」
你沒說話,因為我知道你都知道,只是你不願意承認那麼多和接受這麼多。
「而她也真的很在意你吧?」我問出口是好多日子以來的疑惑。

你解釋了,你說明了,你用好多字和好多其他帶過了。
我,相信了。

那一瞬間,我是真的知道,沒有了你,我是沒法再繼續下去了。儀式上的,形式上的或一種信念上的,這麼多年,我原來積累下來的沈重,早已經轉化成對你柏拉圖一般的依賴,沒有具體,也是虛擬。

回家後,一直沒法坐到你身邊,無法看著你的臉,沒法對著你的心,太多盤旋腦海的無止盡,我坐在你身後,看著你看著電視和吃著未完成的粥。粥早已涼過了頭,你吃得美味,好似他仍是熱騰騰,才想起,食物對你是很少具有吸引力。

你一直沒有轉身看過,直到你斜躺沙發,我為你拉著一個抱枕,你終究沒有看我。

想著這一切時,才發現我頭痛一整日,卻因你而忘卻。這一刻,我痛到沒有氣力多說話,更無法表達心底那些過份的擔憂。

你進房準備睡覺後,我起身和好友準備離去,你的室友忽然都現身了,交代照顧的仔細後,我僅能帶著過份的太多離去。好友和我聊著你受傷的狀況,我沒法表現的憂心,一瞬間都傾洩了,只是我不哭了,眼淚流並不能解決太多事。

好友說「別擔心了!」總是最懂我,知道我不說的壓抑,正讓我極度不舒服著。
回到家裡,我們各自梳洗後,就睡了。

我作夢了,在許久不曾見她入夢的今晚,看見她來了。
夢裡她在走路,緩慢的,我跟在身後,我叫了叫她,她只是微笑,我知道就是來安慰,因為緊急的時候,我呼喚她了,打從心裡希望可以用什麼換點你什麼幸運。

幸運的是,你可以無事一般的生活如常,而我僅只是盡可能讓你被我關心著和照顧著。隔天與你見面時,我看你好好的,連夢都沒說了。都是這樣的,只要好好的,該說想說的,也就不那麼重要了。

「那一瞬間,我就知道他在妳在心裡的哪個位置了。」她在夢裡對我這麼說。

相視的那幾分鐘,我看你痛著,你看我慌張的表情,也許真的就是得這樣一下,我才能真的說出或表現出更多。只是我沒有,我只是安靜的等待,你在那個位置也沈默著。

沈默著的你,相對安靜的我,唯有信任。
「我們繼續這路程吧!」我沒對你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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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annchang040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