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滴

作者／【PM】

我從辦公室頂樓，攀上城市上空的一把鞦韆，從城市的右邊，盪到城市的左邊，這樣距離較遠、視野較寬，能把人群看得清楚。

其實大家多半是很好的人啊！只是對人對事情沒多少耐心，如此而已。我們喜愛的人如此，我們憎惡的人，也差不多只是這樣

天空的一個角落稍稍泛紅，我才剛從鞦韆滑下大樓的天台，有個把西裝穿得筆挺發亮的年輕男子，跟著就佔了位置。他的眉頭鎖上了，髮型服貼而工整。

「你不必刻意表現和善的一面，」他說︰「我知道你正猜想我是不是被人擠出職場、丟了工作。」

他開始晃動鞦韆，瞳孔裡沒有焦點。

「你剛剛從這裡看見什麼？」他說。

「城市裡其他的人啊！其他的風景，就這樣而已。」我說。

他拱起身子，把自己從城市右邊，甩到城市的左邊。

「他們都做些什麼？你看見了？」他說。

「就像我們平日就知道的那些事情啊，只不過在沒有人群的地方，看得比較清楚而已。」我說。

他短短亮亮的頭髮，在風中揚開來。

「我看見我的爸媽，」他說︰「他們老了，卻比我更為忙碌。」

「我看見我的女友，」他又說︰「她的工作像一束曬乾的稻草，比我更為單調。」

「我還看見我的弟弟，」他說︰「我從不知道他花那麼多時間唸書。」

一陣風飛掠而過，幾隻灰鳥的翅膀浮升上來，他跳下鞦韆，我又攀了上去，從城市的右邊，盪到城市的左邊。

我家在博物館臨近的小街道裡，媽媽剛忙完工作，快手快腳地弄起晚�\，爸爸在屋頂上修理抽水馬達，妹妹正要下班，而我的女友正從四十公里外的小鎮，騎著摩托車前來…。

在都市鮮橙色的黃昏裡，我溜下懸得高高的鞦韆，步行回家。一路上，我咀嚼旁人給我的自由――真的，那真的就是貨真價實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