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/那口井
說真的,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和他人「比較」的人。
不過,對於「比較」這件事本身,倒也不是絕對的排斥到底。呃,我這樣的說法
,好像有點自我矛盾噢。其實,說穿了,還不都是因為潛藏在心底的那種「有比較才會有進步」之類、莫名其妙般的自我說服意識一直在作祟吧了。
當然,並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值得拿來大肆比較一番。「比較」是必須經過選擇的──,至少必須符合所謂的正面的、積極的、或者具有什麼建設性指標或意義之類的條件──呃,我是這麼深深以為。
不過,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和我一樣。(和其他人「比較」起來,我所說的「選擇性的比較」,聽起來還是有那麼一些些值得令人驕傲的地方噢。)在這個已被大家公認是文明的城市裡,有太多的人不管遇上了什麼事──,也就是完全毫無選擇地──,一定拿來大肆「比較」一番,彷彿這些人不這麼做就失去了做人應盡的本份那樣。
這種「嘴裡直說不會在意,心裡卻老是不服輸」的人簡直就像空氣般充斥在文明城市裡的各個角落裡。
就拿「倒楣」這件事來說吧。
「誰比誰更倒楣」這件事,其實一點也不能讓人感到幸福,更不能讓整個社會、國家進步,甚至,連一毫克的所謂正面意義,你都很難從中尋獲。可是呢,只要那個傢伙以「那天,我還真倒楣哩──」打開話匣子,一連串的「我才倒楣咧──」的此起彼落「比較」之聲,簡直就像野火燎原般綿延不絕。
「滿心期待的要去約會,沒想到一離開辦公室就遇上大雨,好不容易趕到約會地點了,對方卻因為要加班無赴約!」
「我沒穿胸罩、穿白色T恤,還被淋成落湯雞!」
「我啊,花了錢買了傘,沒想到,傘才撐開,就被一旁路過的汽車給弄壞。」
「因為躲雨跑得太急,穿窄裙的我啊,不但摔了一跤底褲曝了光,連鞋跟也斷了。」「我前幾個禮拜才因為地板太滑摔斷了腿,好不容剛復健完畢,剛剛同個地方又摔了一次。」
「我一整個禮拜都在熬夜準備期末考,最後還不是被當!」
「考試作弊被抓到就算了,更倒楣的是抄到錯的答案。」
「我不過是下車買個報紙,車就被拖走了。」
「我不過是向年輕高校女生問路,就被警察逮去,直說我是嫖客。」
「那天,我投了二十圓硬幣買飲料,結果,販賣機亮起售完燈號,錢也不退還,我氣不過輕輕敲了幾下,正好被警員撞見,就被當成是最近專偷販賣機硬幣的盜賊……」
不知是誰先開的話題。在這個報攤底下,每個人像骨牌效應似地開始輪流說著怎麼比也比不完、如數家珍般的倒楣情事。
「不過,真要說是誰最倒楣,我想應該還是我吧。」每個人都說之後,只剩下我一個還沒開口,於是,我很認真的看了每一個人的眼睛之後,以一種帶著驕傲又無奈的語氣說。
咳咳──,我之前說過了,拿倒楣這種事來做比較實在是一點意義也沒有,但一聽見每個人都在抱怨他很倒楣、每一個人都在比較、都不願意服輸,我就禁不住地要跟各位說一下。
「前兩個禮拜吧,等等,我看一下手錶──,呃,對,沒錯,那天是禮拜五,正好是樂透開獎的日子。當時我就站在這個報攤子底下,拿著剛買的彩券盯著電視機等開獎。」
我停了一下環視現場,沒有人發出聲音,很安靜地等著我說下去。
「樂透機竟然搖出1、2、3、4、四個連續數字──,詭異的是我手上的五張彩券,每張好巧不巧地,都有這幾個數字──」我說。
「哇喔。」有個年輕人不自覺地發出驚訝聲。
「當時的我,心底顯然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興奮和期待之感。只要再一個數字一樣
,我就──」我先是對剛剛那位年輕人嘿嘿嘿地笑了一聲之後,才繼續對大家說
,「就在樂透機升起,準備開出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───,突然,一個莫名奇妙地的傢伙竟然從上面摔了下來──」
現場的每一個人幾乎在同一間時抬頭往上看。
然後很快地,每個人睜大眼、張著嘴,說不出話似地互相看著對方。彷彿全身都僵硬了,就只剩眼珠子可以左右飄動著。靈活轉動著的眼珠子看起來像是在互相打暗號。
不過,我想,他們大概都一致地急著想聽我繼續說下去。
「那個從天而降、自殺的傢伙從那麼高的十八樓跳下,竟然一點兒事也沒有──,」我一邊苦笑一邊說,「而我呢,卻活活地,被他給壓、死、了!」
「喂,你們各位說說看啊,說真的,你們誰還比我更倒楣呢?!」我環顧現場的每一個人,緩緩地說。
「喂,你們說啊──」
「喂喂喂──別跑啊──別跑啊,我還有其它故事要說哩。」
「唉,你們不是要比較誰比較倒楣嗎?我還有更倒楣的哩。」
沒人要比了嗎?唉,還真是要命。
- Jan 16 Wed 2008 00:29
倒楣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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