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滴

作者／BrianH

所以，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？好多事情或者說好多的感覺，竟然變得那麼近又那麼遙遠，在回憶裡。

很多的細節都已模糊，連是怎麼對你心動的，都想不起來。在那個十六歲的冬天，你帶著男孩站在交大裡某一棟大樓的頂樓，你背對著男孩，新竹的風吹得你的頭髮在風裡飄動，也把你身上混著煙味的氣息，吹送到男孩的身邊。男孩一直記得你用的洗髮精，在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裡，只要有類似的味道飄到男孩面前，男孩總會一個失神，以為他在街頭遇見了你。

只是一切真的都太遙遠了，沒有被遺忘卻也無從記憶起。如同那棟大樓究竟是什麼建築、你抽的菸又是哪一個牌子。那個曾經與過去結合的味道也是，想不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，他不再對那個味道敏感…

但你是男孩的初戀…儘管在你的認知中，你們並沒有對那一段關係有任何的�\諾，但你是啊…而不是有人說我們得花上一輩子的時間，來忘記初戀的那個someone嗎？

幾年後，十九歲的男孩一個人隻身上台北唸書。曾經他以為，只要是共同有過的那些記憶，都將深刻得讓他永遠不會忘記。不止是十六歲冬天的那個男生，在那年之後，男孩十七歲、十八歲到現在的二十四歲，這些日子裡所有曾經重要過的男孩、男人，都變得模糊…

只有在酒酣耳熱的時候，那些感覺、印象、溫度好像又飄了回來，好靠近好靠近，近到伸出手好像就可以抓住，卻又每次都撲空…

男孩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。

曾經他的生活好單純，固定到學校去，固定上八堂課，那些年裡的一切，似乎都只為了考上一個學校而存在。曾經他的信仰好簡單，只要等下去，那個屬於他的人就會在某天出現，然後給男孩那些他所自己勾勒過的美好畫面，與你相處所需的一切都應該是如同本能般自然。曾經他的信任好容易取得，只要花點時間聊聊自己的經驗，男孩就會相信你是個好人，因為你願意與他分享你的過去。

一切都變了，不再單純、不再簡單、不再輕信。在沒有覺察到的生活中，都變了。

在一次次的「我們在一起好不好？」「我們分手吧…」還有�\多的所謂一夜情，以及更多的曖昧而不了了之以後，男孩學到原來衝動、心動是種本能，愛也是一種本能，但相處不是，去愛一個人也不是，維繫一段關係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本能，是技巧、經營、包容，是犧牲與責任，是那些說不完的你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，是那些你們願意一起經歷的。

愛情從此不是童話故事。

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加上誘人的青春，帶來的是那些趨之若鶩要對男孩示好的追求者，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在男孩的生活裡，直到之後的一個夜裡，當男孩突然好想要有個懂他的人能陪他說說話，發現看遍手機裡的上百個號碼，卻沒有一個能讓他按下撥號時，他才驚覺自己也不過是他們生命裡，那來來去去如過江之鯽的對象之一。

然後男孩學會了珍惜。

在沒有覺察到的時候，時間走過。在沒有覺察到的時候，男孩躲進了自己心裡的一個角落，不想要為人看見，但卻不時地露臉，讓他看起來吊在男孩與男人中間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。

男孩並不想忘記好多的回憶，例如十六歲那年冬天的記憶，可是如今他再怎麼用力地想，也只能勉強勾勒出些片段的畫面。八年中的一切都交纏在一起，他已經沒辦法清楚地分別是什麼時候的誰，曾經給過他什麼樣的感動…他只記得感動…男孩對於這樣的改變無能為力，就像他不想忘記那些現在想起來都還溫熱著的片段，究竟是怎麼用�\多的心意與時間堆疊成的。

都變得模糊了，在沒有覺察到的滄桑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