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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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哥哥長我十一個月，未滿一年。在孩提時，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十分重要，因為在夜裡，只要是黑暗的地方，我總得拉著他作陪才肯去。最讓我感到害怕的地方，就是閃爍著很不乾脆亮起燈的廁所。

這段童年往事雖然成為膽小鬼的笑柄，但是卻也留下了人證。每當燈管閃動著，只要我向它彈指，燈管就會突然亮起來恢復正常。如果事情可以一直這樣簡單，那就不會有往後的這些故事了。

目送爸媽離開宿舍門口，我心裡沒有太多的感傷，或�\是因為剛從慘絕人寰的成�\嶺結訓，相較之下的學生宿舍就顯得格外親切可愛，那時候我還不知道，看不見的東西才是難以應付的。

我所在的宿舍編號是男子第五宿舍，鄰近水湳機場側門，另一邊貼近圍牆外的眷村，前方是排球場及圖書館，就地理位置而言，這棟宿舍是被孤立的。事實上，這樣的地點配置，起因於最初時，這裡的用途是作為女子宿舍。那為什麼現在改變成男子宿舍呢？傳聞在三樓曾有學姐接連跳樓身亡，整棟女子宿舍紛傳靈異事件，因此才改由男生進住，希望能藉由陽氣旺盛的大一男生們改變磁場。卻沒想到在陽氣過盛的地方，一旦人數突然驟降，造成的效果更是劇烈。

308、310是緊鄰在一起的兩間寢室，分別由同班的12名同學分配床位，和我隔著一面牆的，是同樣熱愛籃球的利銘。年輕愛玩的我們，總是要鬧到深夜才肯入睡，因為剛離家展開大學生活的新鮮感，同儕之間的友誼很容易就產生互動。每天臨睡前，我們會敲敲牆壁，就好像道聲晚安。

週四夜裡，寢室裡香煙繚繞，牌局正熱烈，我躺在上鋪看著小說。緊貼耳的兩聲敲打，我曉得是利銘的暗號，當然也回應了兩聲，但是和往常不一樣，敲打聲沒有停止，一直不斷傳來節奏混亂的敲擊。或�\是利銘情緒太亢奮吧，我就隨著他去，但竟也鬧了大半個小時才肯停。這或�\已經是種暗示，只是我當時還不知道。

隔一天早上，逮著利銘我就一陣狂打，昨天晚上你是發瘋啦？沒想到利銘一臉的疑惑，細細追問之下，昨天晚上310寢室只有一個人留守，包括利銘在內的五個人都外宿。那我昨天聽到的會是建築物的迴音嗎？利銘趁我發呆時勒住了我的脖子，這個疑問就被忙著打鬧的我們忽略了。

當天下午我突然感到很不舒服，可能是剛到新環境生活，水土不服引起的急性腸胃炎，週六日的迎新宿營也只能放棄，獨自留在寢室休養。週五晚間尤其痛苦，不僅上吐下洩還連帶發燒，迷迷糊糊之間，樓上傳來了強烈的撞擊聲，感覺就像是有人不斷從上鋪跳到地板上，又或是有人坐在椅子上，另一個拖著椅子走，才能造成的沉重磨擦聲音。其中還參雜著人聲笑語，簡直就像開起轟趴。沒體力起身去抗議，在一陣疲倦之下，我昏睡了過去。

隔日清晨，身體復原�\多，在一樓的電話亭，遇到了住在四樓的學長。我問起昨天晚上鬧轟趴的事。學長的表情欲言又止，最後只淡淡地說，昨天四樓只有他在，因為水利系與電機系聯合迎新，整層樓是空的。

當下我頭皮一陣發麻，那些持續了一整個晚上的吵鬧聲與重物撞擊的聲音，難道會是我的幻覺？如果是幻覺，我當時特地起身查看鬧鐘的時間，凌晨三點，難道也是夢境？陽光普照的球場反射耀眼白光，宿舍門口大榕樹下的空氣卻格外冰涼。

※ 男子第五宿舍現已改建為商學大樓，落成第一年發生跳樓自殺事件，頂樓已封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