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/塔塔嘉
「我叫夏冰。」
「對,夏天的夏,冰冷的冰」我拿著我和他的身份證,到戶政事務所辦理離婚登記。
名字,一定有決定一個人命運或性格的能力。
我,一如我的名字,「冰」,一樣冰寒。是戀愛的絕緣體。大家都叫我冰山美人。
我的美,讓女人看了嫉妒。男人看了,離不開視線,雙眼自動聚焦。
我孤傲冷漠,像隻盤旋在高空上的鷹。我嬌貴不凡,視那些死命沾黏的男人為,鼻涕黏巴蟲。男人,抱歉!我不看在眼裡。
我姊姊也是一個美人胚子,她叫「夏天」。沒錯,她就像夏天一樣熱情,奔放。追她的男人,俗氣的說,以卡車計數。雅緻的說,就像銀河中數不清的星子。總之,從小到大,她人緣好到不像話,爸媽也最疼愛她。
我們經歷了不同的青春歲月。她,長髮氣質;周旋在曼妙的男女情事中,讓她更顯女人風情。我,短髮中性,始終是塊頑固不融的冰,青春,對我來說,只是毫無意義的名詞,而不是動詞。
二十歲,花樣年華,是每個女人最飛揚的時光。
那年,改變了姊姊的一生,也改變了我的一生。
姊姊在大學的時候和他們美術系的教授熱戀,是千夫所指的一段不倫戀,爸媽氣得和他脫離父女關係,沒想到,平常乖巧聽話的姊姊,竟鐵了心,一心一意要和他在一起。
就像一場抵擋不住的暴風雨。說來就來。一定要帶些災難才行。
我不懂,愛情,如何能使一個人失了魂魄,沒了思想。
姊姊嫁了,堅心的嫁給那個大他十五歲的男人。義無反顧。
我以為會像愛情小說裡寫得那樣,婚姻一旦不被祝福,都不會有好下場。
於是,我想,我一定得嫁給一個爸媽認可的人,我要我的婚姻受到祝福。
所以,在姊姊離家後一年,我也嫁了。
嫁給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,當然,也是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,經過爸媽的千挑萬選,終於,大事底定。
我的他,是新加坡某家傳播公司的大亨。熱戀的時候,每個星期都會飛來大陸找我約會,因為他不會華語,我們總是用英文交談,我的英文其實不好,所以溝通有限,但,並沒有成為我的困擾。我相信,人類百分之九十的溝通,都不是來自語言。於是,為了完成姊姊在父母心中,沒辦法完成的乖女兒夢想。我天真以為,這樣門當戶對的婚姻才能帶來幸福。
我收起年輕時的冰冷,與對男人的無感,開始取代姊姊的性格,蛻變成一隻美麗花蝴蝶。熱烈全心與他相愛。就像一座死火山突然復活爆發,力量不容小看。
在父母的欣喜祝福下,我毫不考慮,決定和他結婚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。
結婚那天,姊姊也來了,抱了個滿周歲的小女孩回來參加婚禮,她依舊美麗如昔,姊夫是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,把她照顧得很好。父母終究是父母,不管孩子曾多麼不聽話,但,始終脫離不了骨肉親情。原諒,必然。
婚後,有一段時間,我確實過著少奶奶般的生活。每天逛街shopping,新加坡所有豪華商場,我按著每日安排的schedular,像上班一樣,天天報到。生活頗愜意。他下班就來接我一同晚�\。
他十分討厭女人做家事,更無法忍受女人身上有油煙味,所以,不准我下廚做飯,害我空有一身好手藝,卻無處發揮。就這樣不知不覺的沈迷在當貴婦的虛華中,或者應該說,是沈淪。
婚後第三個月,隨著懷孕的到來,我和他之間的對話越來越少,少到一個禮拜幾乎說不上兩句話,剛開始,我曾試著努力打破沈默,但他始終無動於衷,漸漸,我也放棄了,甚至,賭氣不再與他溝通。
這是所有絕望的開始。
我們的關係,日漸惡化。女人的直覺告訴我,他肯定外面有了其他女人,於是,我請了徵信社調查,可是調查的結果並無所獲,他依然每天準時上班,下班,沈默。
人總是在最無助,最脆弱的時候,開始死命鑽營。
我不相信我們之間的變化沒有問題,我開始回想翻找所有記憶,「對了!婚前他一直有個很要好的同性友人,我們約會的時候,他還曾帶他一起來大陸看我,他們很有話聊,婚後兩人還常常相約喝酒,是工作上的好partner。莫非…他是gay,他愛上了男人?」我拿出女人的絕命本領,胡思亂想著。
不過,他除了不跟我講話之外,每隔幾天,一定要跟我上床做愛。「如果,他是嚮往女人的身體,那麼,應該不會是gay吧!」我邊跟他默默的做愛,邊這麼推測他的性向。
孩子出生之後,我足足胖了十五公斤,身材的變形和初為人母的害怕,讓我得了產後憂鬱症。而他,依然不說話,像得了失語症似的。
為了替自己的生活找到一條出路,我把孩子託給人照顧,反正,他也不喜歡小孩,對於這個孩子的出生,他沒有顯出一個父親該有的喜悅與驕傲。我終於明白,孩子,無法挽救我們的婚姻。
為了重建新生活,我報名參加電視台的編劇訓練班,想像力豐富的我,如魚得水,盡情暢遊在自己的幻想空間,活在每一個編撰的故事中。很快的,我不再需要他與我對話,面對電腦,我可以隨心所欲的與自己對話。在虛擬的世界裡,我很快樂。
沒多久,我回復了往日冰冷的樣貌,無感於男人的存在,他仍舊每隔幾天就來求歡,我不再妥協,不再盡夫妻應盡的義務;身體是我的,我沒辦法跟一個沒有愛的男人上床,所以我躲,假裝自己忙於寫作,每天把自己反鎖在書房中。這段婚姻像風中飄搖的燭火,將滅。
一間屋子裡,如果同時住著兩個不快樂的人,是很恐怖的一件事。何況是間空曠的大房子,空到幾近真空,連空氣都快被抽離。我知道,我將窒息於這段婚姻。
離婚收場,既定。
「對,夏天的夏,冰冷的冰。」
「我要辦離婚。」我對著辦事窗口,冷漠的給了結局。
父母說,離婚的女人,已經夠羞恥了,不要再帶個拖油瓶,於是,我放棄了爭取孩子的監護權。「而且,孩子留在新加坡,反而能受更好的教育」我這麼想著。
平靜無言的辦完離婚手續,我並沒有回去大陸,因為,父母並不歡迎一個離過婚的女兒,所以,我來到了台灣。變成一個寂寞孤獨的遊魂。
每天面對冰冷的電腦,敲打著哀傷的鍵盤,每個月固定回新加坡看兒子一次,台灣不是我的家,只是,為了溫飽生活,實現編劇夢的落腳地。
離婚至今已過了二年,我依然不知道,他那突來的冷淡,為何而來?直到最近回新加坡才發現,他準備做換心手術。
或�\,當初他是因為知道自己有心臟病,才刻意對我疏離,我只能這麼安慰自己,但,從未從他口中得到證實。
他愛我,或,不愛?不再重要。
所以我說:「名字,一定有決定一個人命運或性格的能力。」
我叫夏冰。夏天裡怎麼會有冰呢?矛盾又衝突的命定。
冷若冰霜,是上天分發給我的天份。
想改變都不行。
- Jan 14 Mon 2008 00:27
夏天的八號風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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