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滴

作者／駱小紅

有一次看「Keroro軍曹」時，意外地在維基百科對這部動漫作品的說明裡，看到曾有歐州宗教團體，抗議這部卡通有鼓吹「同性戀」之嫌。

當時，我真的是笑出來了。

其實，只要對日本文化稍有瞭解的人，應該不難發現，古代日本的男色與女色，是平起平坐的。如同日本的訪妻婚習俗跟漢文化截然不同以外，同性戀在古日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，稱之為「眾道」。到了江戶時代的武士社會中，男色甚至比女色地位崇高，連庶民之間都把男色當成是一種雅癖。

在未成年禮、戴冠之前的少男，是把長髮垂在兩邊綁起來，就像女孩子一樣的，所以，成年前沒有男人前來求愛，有時候是丟臉的事（表示他條件差）。男子成年之後，會把頭髮剪掉，平安時代（約唐朝年代）的成年男子是戴上高高的帽子（像陰陽師裡演的那樣），即使跟女性燕好之際也不能摘掉，沒戴帽、比露出身體私處還要失禮。江戶時代（近代），則是剃掉前髮，弄成武士頭那個樣子。

成年後的男人，還是可以去追求美少年(若眾，若字指少年)，當他的「盟兄」，當然也能選擇娶妻生子傳宗接代，在愛與性這兩方面，古日本是非常自由的。一直到江戶後期日本的武士階級逐漸沒落，很多美少年為了家計，提前把頭髮剃掉束起後尾巴（武士頭），擔負起賺錢養家的生計，眾道才漸漸成為非主流。不過，幕末（指德川幕府末期）到大正初期（明治天皇，目前平成皇的祖父），又因為當時政壇人士多半是九州人（眾道發祥地），而再次盛行，�\多文豪的作品都留下了相關的記載。時至今日，連青少年喜愛的動漫作品，也不乏同性相愛的描寫。

這也是為何日本的眾道至今可以公然存在於動漫之間的理由。BL故事盛行，腐女子（愛看BL、GL故事的女生稱之為腐女，並非指放在家裡腐爛的宅女）極多的情況可以看出。

五年級同學熟知的青池保子的長篇漫畫「浪漫英雄」，雅賊男主角就愛上了NATO（北大西洋公約組織）的德國少佐，同時身邊的助理也全都是跟他有一腿的男性；六年級喜愛的CLAMP名作「東京巴比倫」、「庫洛魔法使」，也充滿同性相愛的情節，甚至是搞笑的外星人Keroro，也有個愛慕他的Tamama。

因為眾道在日本，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啊（近代受西方以及基督教、天主教影響，改變較多）。德川幕府，就有好幾任將軍是有名的同性戀，他們娶正妻只為了「生育後代」或「政治聯姻鞏固勢力」，而且日本皇室一直是外戚專擅的攝關政治，女人的後宮惡鬥（妃子得寵兄長就可掌理朝政成為左右大臣）；等到幕府將軍統治天下時，自然而然的，視女性為蛇蠍。（日本的幕府將軍雖然統治天下，但皇室並沒有被廢除，日本天皇萬世一系，至今依然如此，因為日本人視天皇為神明，沒有誰敢篡神明的位，最多挾天皇以令諸侯）

日本的眾道，嚴格來說算是「孌童癖」（很少是兩個成年男子相愛）。十二世紀時還只是上流貴族社會的風尚，到了戰國時代（十六世紀），為了加強男性集團的團結，構築牢不可破的禮義關係，再加上打仗不能帶女眷，於是為了解決性慾也好，為了鞏固君臣主僕關係也好，於是眾道凌駕於女色，還成為「忍術」之一。

加賀國主前田利家的第四子前田利常(24歲)，追求「天下無雙美少年」出雲國松江城主堀尾忠晴(16歲)的故事，就非常曲折纏綿，也是史實。比之在漢民族斷袖之癖始終上不了檯面，日本人這方面真的開放�\多。

或�\應該說，日本人對於情與慾的追求，較為符合人類的天性吧。獨尊儒術一切講倫理常規的漢民族，有時候是「ㄍ一ㄥ」了一點。所以，以後如果你看到日本的作品裡面出現同性愛的場面，真的沒必要大驚小怪，那只是歷史文化造成的差異，並不是刻意要宣傳同性戀。

至於我對同性愛的看法呢？我覺得「自然就是美」，有時候感情很難講，愛上了就是愛上了，哪有什麼「為什麼」可言？只是在中國，同性戀情確實比異性戀的路途艱辛，我身邊也有gay好友，雖然我自己不會愛上同性，但也不會因此就覺得gay或les有毛病。

有一次我看「海奧華預言」，裡面的作者提到他問了外星來的先知，對於宗教跟同性戀的看法。結果外星先知只告訴他「你只要從自然的觀點去看待這件事即可」。這真是頗值得思考的問題。

海奧華預言是一部難以定義的奇幻作品（作者宣稱它是親身經歷），講述來自天外的先知，帶他到海奧華去一探究竟人類起源的故事（海奧華，指的即是「耶和華」，但並非意指上帝即先知，故事很長、以後有機會再談）。

當中他們曾行經某些星球，看見了那些星球的人（黃種人跟黑種人的發源地），因為歷經核戰，死傷無數幾近滅絕，先知提起歷史上同樣的事件時，表示那些星球的後代的人便是從那僅剩的幾百人、幾千人，互相繁衍而來（大滅絕也不僅只一次，顯見人類很難記取歷史教訓），所以，一開始血緣太近，畸型兒很多，分不出是因為核戰影響基因，還是因為近親血緣所致。

桃花源記裡，曾經說過那一群人是避秦而居，而科幻作家倪匡在「第二種人」一書中曾提及，這群人在封閉的桃花源裡，如何避免近親繁殖帶來的惡因，而帶出他故事裡要表達的科幻主題──世界上有另一種植物性的人類，不必經由陰陽交配而產生後代。

中國人，似乎對於近親亂倫這種事，特別在意。可是如果人類真因為核戰而殘存只剩下幾千幾百人，為了要生存下去，一樣得要近親結婚啊。不然亞當與夏娃，兩個人怎麼生得出世界上的四十億人口？

如果特殊情況下的近親交配是可以被理解的，何以同性相愛就得被排斥？我知道這兩者意義不同，但是某方面來說，亂倫跟同性戀在倫理道德觀裡都是不被社會所接受的。

再想到地球上的小丑魚。小丑魚在只有雄性的環境裡，會為了產生下一代，而產生「自動變性」的行為，也就是某些公魚變為母魚。這是不是也可以視為某種程度的「自然」？

我無意鼓吹亂倫（畢竟那是大滅絕之後不得已的狀態）或同性愛，只是覺得，「自然的觀點」這句話很值得思考，事出必有因，我們應該去思考的是「為什麼會這樣」，而不是否定它的發生。事實上海奧華的先知已經進化到沒有男女性別，可以隨自己意志決定要不要產生下一代，這不是挺像佛經裡說的無色界嗎？

所以，我覺得人類對於大自然還有�\多無法以科學去解釋的現象，就會以大部份人觀點去壓迫少數（所謂善良風俗或道德），有時候，真的很不人性。下次再想起「自然就是美」這句話時，不知道你會有什麼感想呢？


PS本文眾道部份，參考了miya姊的著作「江戶日本」，有興趣的讀者可以找來看喔。